暗恋
克莱恩面前有一副手套。刚刚伦纳德来串门期间偶然脱下，却忘了戴回去的，一副红手套。
他静静地注视着这副手套。剪裁得当，布料织得细密，即使没有骨肉支撑只剩一具空壳，也依然挺括。烛火昏黄也无法掩盖它的鲜艳，红得像沸腾的血。
一副即使精致、但也没有特别到要仔细研究的手套。
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：把它装在尺寸合适的袋子里，拿出冒险家口琴召唤他的信使小姐，并附上一枚金币，请她投递至平斯特街7号，正如他之前无数次寄信，流程没有任何区别。
但克莱恩仍然还是那样注视着它。
克莱恩朝它伸出手。指尖是凉的，很平静，抚上手套，是温润的，很光滑。质感要比看上去还更好些，触感不太熟悉也不算陌生，它经常被伦纳德戴着，拍他的后背，搂他的肩膀，或者收握成拳在他胸口来上那么一下。只是没有接触过克莱恩的手。
现在它倒是孤立无援随意折腾了。他把其中一只拿起，翻过来调过去，仔细看会发现岁月磨过的痕迹，但还算干净。伦纳德率先脱下的就是这只。有时候觉得烦，伦纳德说，戴着手套抽烟会染上烟味，每次都要脱下来又很麻烦。不过他看上去也没多困扰，他都没有为之皱皱眉。
稍早前伦纳德就是因为要抽烟才把它们脱下来的。伦纳德的手不论是否戴着手套都又长又美，克莱恩听着伦纳德东拉西扯，他的衬衫和马甲扣全了纽扣，他的西装外套即使在家里也依然熨帖，他的表情和举止如同他的衣着，四平八稳。但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要去抚摸那双漂亮有力的手。他不止一次用目光描摹过它。指腹的起伏，指节的弧度，手背的骨骼。
如果那双手一一解开自己的纽扣的话。
“真的很夸张，那个灵居然有那——么高！也就比丰收教堂那神父矮上那么点。”伦纳德这么说着，夹着卷烟的手离开克莱恩的视野，抬高到一个勉强的高度。克莱恩风平浪静地眨眨眼，随意附和两句，不再去深思心里涌出来的绮念。
现在，伦纳德不在这里。
但他的手套在这里。
烛火跳动了一下，拉出的影子都跟着心惊。
克莱恩捏着那红手套四下扫视。没有人，没有他的秘偶，没有他的仆人，没有必须要与之打交道的社会人士。贝克兰德又开始下雨了，这个一年有三百天都在下雨的城市。雨水敲打着刻满花纹的琉璃窗，叮叮咚咚。这里只有他一个人。
叮叮咚咚。
克莱恩犹豫了再犹豫，踌躇了再踌躇。
他在那手背上落下没谁看得见的一个吻。
